辽之先祖始炎帝
辽之先祖始炎帝,审吉契丹大辽皇;
白马上河乘男到,青牛潢河驾女来。
一世先祖木叶山,八部后代徙潢河;
南征钦授位金马,北战皇封六朝臣。
姓奉堂前名作姓,耶律始祖阿保机;
金齿宣抚抚政史,石甸世袭长官司。
祖功宗德流芳远,子孙后代世泽长;
秋霜春露考恩德,源远流长报宗功。
这首七言诗发现于云南地区的一份明代家谱中,不仅道出其族源和家族的英雄历史,还点出了“名作姓”的姓氏变化历程。
据新华社报道,几年前,在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蒋家云所珍藏的一本明代《勐板蒋氏家谱》中有这样的记载:“蒋氏祖先姓耶律氏,名阿保机,创建辽,为金所灭。后裔以阿为姓,又改为莽。在元初,随蒙古军队南征有功,授武略将军之职。明洪武年间,因麓川平缅叛有功,分授长官司,并世袭土职。后又经历数代,改为蒋姓。”这个家谱清晰地记载了勐板蒋氏家族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后裔及其姓氏的演变过程。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人的祖先就是当年随从蒙古军队远征云南而扎根当地的。这些契丹族后裔历经了近千年的漫长岁月后,至今仍然保留着许多契丹族的文化传统。如今,他们在自己祖先的坟墓上仍然使用契丹小字,统称“本人”。他们的体质特征也与当地人明显不同,长得比较高大。这些人有阿莽蒋、阿莽杨、阿莽李等姓,明清以来已经改为蒋、李、赵、何、茶等姓。
《魏书》在记载与北魏政权联系和交往的各部族时,首次为契丹和与它关系密切的库莫奚(也是中国古代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原与契丹同属一支,后分开,再后又被契丹吞并)立了专传。此后,《北史》、《隋书》、《旧唐书》、《新唐书》、《旧五代史》、《新五代史》以及《唐会要》、《五代会要》、《册府元龟》、《文献通考》、《宋会要》等,都有关于契丹人活动情况的专门记录。上述文献在记载契丹人的起源时,大致有“匈奴说”和“东胡说”两种意见。这两说又派生出另两说:一说“是匈奴和鲜卑融合的产物”,一说“起源于鲜卑系的别部而不是鲜卑的直接后裔”。
一般认为,契丹人自4世纪末出现于松漠草原地区之后,很长时间内都居住在以白狼水(大凌河)流域为中心的松漠南部边缘地带。以后,由于连续受到北齐政权和突厥汗国军事力量的连续打击,作为部落的整体结构已经被分裂为三个相对独立的部分,即作为部落整体结构的一部分部落成员,已经脱离突厥汗国而附属于隋朝政权,另有一部分部落成员则依然依附于突厥汗国,还有一部分部落成员附属于高句丽政权。最终,因为隋朝政权在与突厥汗国和高句丽政权政治、军事角逐中取得胜利,使得原本已经分别隶属于突厥和高句丽政权的契丹部落人口,也都分别分批地相继归属于隋朝,使契丹部落的整体结构因此得到重新的完整。但是,契丹部落内部的分裂趋势已经不可避免。
隋朝末年,契丹部落已经居住在以土河(老哈河,时称“土护真水”或“托纥臣水”)为中心的松漠南部地区,其社会组织结构也已经确定起以大贺氏家族为核心的部落联盟形式。但是,随着隋朝的衰落,契丹族又重新沦为突厥汗国的臣民,部落整体结构受到极大的损坏。李唐王朝建立后,部分契丹部落又开始归附于唐朝。太宗李世民采用羁縻的统治方式,将契丹部落社会的整体结构直接划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契丹部落组织成员直接转化为隶属于唐朝营州都督府管辖的“入内蕃州”,另一部分则是与此截然不同的“羁縻蕃州”,由契丹松漠都督府进行管辖。
根据唐代史料记载,唐朝武则天在位的万岁通天元年,即公元年,由于营州地方政权以及唐朝政权与契丹松漠都督府贵族统治阶层之间的矛盾加深,导致松漠都督府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史孙万荣共同联合起来,直接打出“还我庐陵王来”的政治旗号,向武则天政权发动猛烈的攻击。最终,这场战乱虽然以契丹人的失败而告终,但也由此终结了唐朝对于契丹本土部落的羁縻统治方式。契丹部落自土河流域向北部潢河(西拉沐沦河)流域大规模退缩。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其活动地点仅限于今天的红山区、松山区和翁牛特旗的部分地区。
根据史料记载,李尽忠的继承者应当是开元四年率领契丹部落重新依附于唐朝的大贺氏李失活。李失活的继承者相继为娑固、郁于、吐于、邵固等四人。这四人都是大贺氏家族的重要成员,与李失活同属于兄弟行。但这四人在位的时间前后不足三十年。因为受到部落军事首领(即衙官)可突于的政治挟制,他们或被可突于所杀,或脱离本土部落而逃亡,尤其是大贺氏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者邵固被杀之后,契丹本土部落已经无法再选出一位真正出身于大贺氏家族的合适的继承人了。于是,可突于就选择了出身于契丹遥辇氏家庭的著名人物屈列作为新的契丹王——即松漠都督府都督。开元二十二年(),屈列与可突于都被亲近唐朝的衙官李过折所袭杀,唐朝遂封李过折为北平王、松漠都督府都督,行使契丹本土部落统治者的职权。次年,可突于的余党耶律涅里等人发动兵变,举兵袭杀李过折及其支持者,重新拥立遥辇氏家族出身的迪辇俎里为新的契丹可汗,成为遥辇氏家族的第二个可汗。
耶律涅里即大辽皇族的始祖。
通过以上错综复杂的历史资料可以看出,契丹族的历史分分合合且又经历多次的迁徙,确定所谓的“契丹祖源”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北风飒飒边云黄
在云南发现的那本族谱中,还附有一幅插图,即“青牛白马图”,描绘的正是有关契丹族起源的那个古老的传说。
北方大草原流淌着两条河,一条为西拉沐沦河,即潢河;另一条名为老哈河,亦称“土河”。《辽史》卷三七《地理志》(一)上京道“永州”条:(永州)有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云。
这个“青牛白马”的传说,说明契丹民族就兴起于西拉沐沦河和老哈河流域,也是“契丹祖源——圣地平泉”最直接的出处和根据。因为,老哈河的发源地在河北省平泉县西北山区柳溪满族乡,向东北流入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境内,与自西向东流的西拉木伦河汇合后成为西辽河。
甚至,还有人进行了如下的推断:北魏道武帝登国三年(年),避居松漠的库莫系和契丹人遭到北魏袭击,从此二部分离。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神人(奇首)与天女(可敦)相遇。
但是,仅仅凭借这样一个传说就可以定论吗?
其实,关于契丹族的早期历史,还有一个传说,可见于后世的历史典籍之中,即“三主传说”。
根据《契丹国志》记载,契丹人的社会发展,自其始祖奇首可汗时代结束后,契丹社会又经历了著名的“三主传说”时代,即:后有一主号曰廼呵,此主持一髑髅,在穹庐中覆之以毡,人不得见。国有大事则杀白马灰牛以祭,始变人形出视事。已,即入穹庐,复为髑髅。因国人窃礼之,失其所在。复有一主号曰喎呵,戴野猪头,披猪皮,居穹庐中,有事则出,退复隐入穹庐如故。后因其妻窃其猪皮,遂失其夫,莫知所如。次复一主号曰昼里昏呵,惟养羊二十口,日食十九,留其一焉,次日复有二十口,日如之。
是三主者,皆有治国之能名,余无足称焉。
这个“三主传说”,应当是契丹人关于自身民族社会发展曾经历的具体过程的变形记忆。既然“变形”了,就有不可信的成分吧,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更何况还有人认为,宁城县南部的黑里河也是老哈河的源头。黑里河发源于七老图山北部的葛家洼梁,沿七老图山阳一路东行,至河口处与柳溪川汇入老哈河。这与“浮土河而东”的描述是一致的。
据《宣和画谱》等史料记载,耶律阿保机长子即人皇王耶律倍留下的传世名作中,有一幅名为《佶首并驱骑图》的画作。著名的契丹画家胡环也曾经留下一幅名为《阴山七骑图》的传世画作,所表现的内容大体与《佶首并驱骑图》基本相同。这在同时期的其他文献中也得到证明,比如孔武仲的《刘器之阴山七骑图诗》就这样描述道:“北风飒飒边云黄,驾鹅鸣哀雁不翔。飞沙曀日天惨卷,七骑飞出阴山傍。山傍阴尘岁无阳,鸟飞堕翼人立僵。犯寒跨鞍知悍强,经此决策谁能当?面颜虽在姓莫详,一一大帽新衣裳。马蹄涩缩弓不张,但见旗旌随风扬。凤瓶倒酒时其王,俯仰意气骄雪霜。横斜道路深浅冈,想见射获多麏麞。时平不复忧边疆,但见楼兰驰驌骦。仍嗤苦淡无辉光,人生所乐惟故乡。彭城妙本家世藏,讬以轻缣盛锦囊。持来舒卷临华堂,环视叹诧几发狂。我生未省到朔方,坐令出塞意慨慷。攘旭可敌千金装,长厚不疑同舍郎。”
刘器之,即北宋末年名将刘安世,字器之。据说刘安世家中珍藏着一幅由契丹著名画家胡环绘写的《阴山七骑图》,当时已经号称名画,珍贵至极。孔武仲凭借着与刘安世的私交不错,得以目睹并题诗。
耶律倍和胡环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绘制了同一题材的作品呢?北宋人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这两副画呢?答案就在宋人王易的《燕北录》之中:“清宁四年戊戌岁十月二十三日,戎主一行起离靴甸,往西北舄二百七十余里,地名永兴甸,行柴册之礼。……次第行礼,先望日四拜,又拜七祖殿,次拜木叶山神,次拜金神,次拜册太后,次拜赤娘子,次拜七祖眷属,次上柴笼受册,次入黑龙殿受贺。……七祖者,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圣宗,兴宗也。赤娘子者,番语谓之“掠胡奥偌”,传是阴山七骑所得潢河中流下一妇人,因生其族。其形木雕彩装,常时于木叶山庙内安置,每一新戎主行柴册之礼时,取来作仪注,第三日送归本庙。七祖眷属,俱是木人,著红锦衣,亦于木叶山庙内取到。”
“佶首”即“奇首”的异写,“驱骑”即奇首可汗率领的骑士。这两幅画同时传达了契丹祖源的另一个版本,即明显有别于“青牛白马”的又一个不同的版本:契丹人的始祖母本是一位世代生活在潢河(西拉沐沦河)流域某个部落的女儿。偶然被契丹人的始祖奇首可汗及其率领的阴山骑士掳掠而来,并由此成为契丹奇首可汗的妻子,二人遂共同生育和繁衍了整个契丹部落和全体的契丹人。
北宋时,人们习惯用“阴山”来指代契丹及契丹人,一般认为,契丹人的族源来历与曾经生活在阴山地区的鲜挺进部落存在着密切的联系。所以,史料一直存在着契丹为“东胡余种”和“匈奴后裔”的现象。
写到这里,问题又来了,赤娘子和青牛白马这两个传说哪个更加的可信呢?有人认为,既然明代家谱中有“青牛白马”,那就一定是“青牛白马”更可信了。
作者认为,未必!北宋早于明代,《辽史》成书于元代。据此,“赤娘子”应该更加的可信。
浚哲维商,长发其祥
以科学的态度,契丹祖源到底在何地,还是值得业界再进行商榷的!
几天前,作者还读到一篇河北省承德市老学者李景瑞在接受中新网记者采访时说的话:“自己以前在一些著作中有关‘平泉马盂山是契丹族发祥地’的说法不准确。通过近几年的研究,终于弄清楚现今的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和阿鲁科尔沁旗地域才是契丹族发祥地,平泉县应是当时辽国盛世京都(中京)管辖的畿地。”李景瑞说,关于契丹族发祥地马盂山,众说不一,有人以为是承德市平泉县北部马盂山(光头山),有人认为马盂山是喀喇沁旗的马鞍山,有人认为马盂山在赤峰市宁城县境内等等,其实都是以讹传讹。通过近几年反复学习《中国通史》、《二十四史精华》中的辽史、《辽史纪事本末》和查找《辞海》,李景瑞说:“我明白了这种祖神传说,就是没有先讲解辽国历史概况,而是先讲解祖神传说,颠倒了正史和陪衬的关系。包括契丹族发祥地在内的只是辽国正史陪衬,并不能替代辽国历史及契丹族发祥地真相。其二,就是没有认定永州木叶山是契丹族起源之地,而是把马盂山作为契丹族发祥地。”
如此说来,作者可以这样理解,既使现在的平泉确是奇首可汗的出生地或发迹之所,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而非是一个种族的源头!
《辞海》中是如此叙述:发祥——语出《诗·商颂·长发》“浚哲维商,长发其祥”。李贤注:“言发祯祥以流庆于子孙”。后因歌颂帝王出生或创业之处为“发祥地”,也泛指开始建立基业的地方。李景瑞说,契丹族创业者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生于唐咸通十三年,年),“契丹的迭刺部霞濑益石烈乡耶律弥里人”,即今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人。年耶律阿保机自立为皇帝,即辽太祖,国号契丹,年号神册,神册三年()二月建皇都临潢府(今赤峰市巴林左旗波罗城)。年,耶律阿保机去世。年中国六大考古新发现之一就包括“内蒙古巴林左旗辽代祖陵陵园遗址”。学术界已经确认这就是耶律阿保机的陵墓。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的是,古契丹的八部分别为: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契丹人有三年选一次可汗的习惯,早期可汗都在大贺氏家族中产生,中期在遥辇氏中产生,最后由契丹迭剌部耶律氏建立统一的契丹。《辽史·营卫志》,契丹建辽前传统的社会组织模式是八部联盟。其中,最重要的八部有3个,即古八部、大贺氏八部和遥辇氏八部。其具体编年序列为:古八部历北魏、东魏和北齐,大体上与北朝相首尾;大贺氏八部始于唐朝贞观之初,终于开元天宝之间;遥辇氏八部始于开元天宝之际,终于辽太祖建立辽朝。
耶律涅里这一系至阿保机共传七代:涅里生毗牒,毗牒生领颏,领颏生耨里思,他是阿保机的高祖,庙号肃祖。耨里思生萨刺德,他是阿保机的曾祖,庙号懿祖。萨刺德生匀德实,他是阿保机的祖父,庙号玄祖。匀德实生撒拉的,是阿保机的父亲,高号德祖。阿保机的后四位先人出生地在赤峰巴林左旗石房子附近,即祖陵附近。
平泉县位于河北省东北部,素有“京冀门楣”、“通衢辽蒙”、“鸡鸣三省”之称。上世纪五十年代,辽景宗与萧太后之长女大长公主墓在该县蒙合乌苏乡八王沟村的发现。随后,附近的辽南院枢密副史窦景庸墓、萧福延、萧延宁妻墓也相继发现。
平泉的做法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反思的:近年,平泉县提出了“契丹祖源”城市品牌,年申报的《契丹始祖传说》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再看看我们的红山,现在还仅仅是一座山!
作者丨宁波
来源丨赤峰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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